① 沈從文獨特的湘西情結是怎樣的
沈從文的湘西情結(一)
作者:芭蕉的往事 出自:放一片楓葉在書,我便記得過去 瀏覽/評論:83/0 日期:2008年4月13日 21:08
沈從文是我國現代著名的作家,他卻無時無刻不在自稱是「鄉下人」,他比任何作家都更加熱愛自已的故鄉——湘西。作為一位作家,最值得自豪的莫過於自己一部衷情的作品也能博得世人的叫好聲,沈從文把他最好的作品幾乎都獻給了它的故鄉,他的小說《邊城》、《長河》、散文《湘西》、《湘行散記》都是因為蘊含著深深的湘西情結而引起人們的共鳴。到底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能叫作家本人一生都為之魂牽夢縈呢?下面我就想對這個問題發表我自己和一些粗淺的見解。 關鍵詞:湘西 鄉土文學
沈從文(1902~1988),原名沈岳煥,苗,漢血統,生於湖南鳳凰縣一個封建行伍之家。沈從文從小受到私塾教育,自幼聰明的他卻非常頑皮,依戀大自然的山山水水,所以經常逃學,也甘心忍受小學老師和父母的責罰。1918年加入地方軍隊,從此踏入了他的從軍生活,他的軍人生活長達4年,1922年,沈從文在「五四」精神的感召下離開部隊,一個人前往北京,在忍受了一系列的困苦生活之後,他終於可以實現自己當初來北京時候立下的志願,尋找一條可以達成理想,救國救民的道路。他在文壇上幾經沉浮,創立了自己的藝術風格,開成了獨特的寫作理念,以下,我將從幾個方面來具體闡述他的湘西風格的創作理念,以此來解開他的湘西情結。
一、神奇的湘西土地給了沈從文以創作的源泉。
在前面我已經簡單扼要地講了沈從文的生平,那麼,湘西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我們就一起到他的故鄉——湘西去看一看。正像他的學生汪曾淇所說的那樣:「高爾基沿著伏爾加河流浪過。馬克吐溫在密西西比河當過領港員。沈從文在一條長達千里的沅水上生活了一輩子」。其實,沈從文只是在二十歲以前一直生活在沅水上,那是一條養育了祖祖輩輩湘西人的河流,而沈從文生活的鳳凰城只是一個偏僻的閉塞的小城,這是一個苗民與漢民,山區與河谷,西部與東部有明顯沖突的地方,歷史上,漢人與苗人的沖突與斗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尤其是在辛亥革命暴發以後,這里更加成為血腥的地方。不過,沈從文在他的作品中把湘西描繪成遺世獨立,生活太平,原始能量充沛的樂土。沈從文並不是第一人,早在十九世紀, 湘西就以風景優美,中國山水畫家和文人墨客未曾點染吟詠過而贏得「中國的瑞士」的美稱,外國觀光者更把湘西推崇為揚子江流域中風景獨特的地帶,因為只有湘西這個地區在二十世紀還與外界隔絕。湘西的山不算高,然而蜿蜒流經其間的條條江水,卻像鬼斧神工的雕刻大師那樣,把它映射得千奇百怪,浸泡成一片碧綠。山中的岩洞,懸湍的激流,以及層出疊嶂插入平川時構成的景觀,足以使最富於浪漫的人也嘆為觀止。許多風景區至今遊人們還難於涉足於其間,因為苗民一般不願意漢人知道這些仙境。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仙境,據沈從文統計,城中共有一千多座碉堡,三百座營汛。一七九五年到一八O六年的苗民大起義中被血腥盪平一百年之後邊區的戰斗氣氛已被鄉村氣息所替代,原來山頂上星羅棋布的碉堡已經變成富有浪漫色彩的廢墟,,居住著戍族和他們的家屬的後人,一九一一年民國成立後,還有許多人仍可領取餉銀,今天憑高眺望,還可依稀「想見當時鼓角齊鳴,烽火報警的光景。」
這類有圍牆壁的住所除了為沈從文的小說提供富於浪漫的色彩的背景外,還把當地人象徵性地分為城裡人與鄉下人兩種。這就是為什麼沈老愛稱自己為「鄉下人」,他的意思就是自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苗民,因為在當地,「鄉下人」不只是城鄉之分,還暗含的種族之分,在苗民被漢化的程度不斷加大之後,這種分別又成為文明程度的區分說法。
沈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既封閉卻又相對開放的地方開始的,沈家在當地算是世家大族,所以對其先世很引以為豪,他的祖父沈宏富是前清的貴州提督。在當地算是非常顯赫的了。但是,正象所有人都會經歷的幾起幾落的人生一樣,雖然沈的家庭在其後已經沒落了,然而,在沈的童年時代,他的家庭仍然是一個小康之家。家中田地豐足,所以他的爸爸能把他們都送到私塾去讀書,沈在私塾中不好好讀書,卻對鳳凰城中各式各樣的手工藝,大自然中的種種新奇大感興趣。他甚至天天逃學,到各處去逛,但是,現在我們能從《從文自傳》中讀到,他並不是閑逛,正像後來我們看到的種種有關他的童年時代的分析來看,他的多彩多姿的童年時代是他的創作源泉,他之所以能在後來的作品裡把湘西生活描寫得那麼真切,那麼吸引讀者的目光,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對在縣城看到的榨桐油,做花炮的各種生產工藝非常感興趣。他每天上學要走很長一條街,路上他就有許多有趣東西可看。這些店鋪有磨針的,有做雨傘的,也有皮鞋店、染房、豆腐房、,豆粉店等。他還非常喜歡兩樣行業。就是磨粉和打鐵。讓他從小到老都流連難舍。 沈從文的湘西情結(二)
作者:芭蕉的往事 出自:放一片楓葉在書,我便記得過去 瀏覽/評論:86/0 日期:2008年4月13日 21:22
二、青年時代的軍隊生活磨練了他,湘西的片片土地更是他日後成為學者的沃土。
湘西對沈從文後來偏愛文學可以說是影響深遠,這片他熱愛的土地,給他的創作以無限的,但卻是有據可依的想像空間。因為沈從文從小生活在軍官之家,並非是書香門第,而且當時湘西地區的文化水平不高。沈從文14歲就離開了家,從此開始了軍隊的生活,在軍隊生活的幾年中,他始終輾轉於湘西,四川,貴州一帶,一直生活在蒙蒙睚睚的境地之下,他之所以能夠在以後的生活中熱愛文學,完全是一位姓文的秘書的功勞,是他,像劃過的流星一樣,驚醒了沈從文沉睡的生活,這位舊中國文人再一次在沈從文面前提供了他們在社會中生活的一個典型。文秘書一來到就穿了青緞馬褂各處拜訪,從軍官們眼裡看來,他是個很可笑的不合時宜的人。但他教沈從文要看報紙,還要看辭書。諄諄勸告沈從文好好讀書識字,說天下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在書里找到出處。那時沈從文還叫做「岳煥」,他因為人機靈能幹,所以被提升為文書,能有機會和長官們在一起,一次,一位精通典故的上司問他的名字,他通報之後,這位上司晃著頭若有所思的說:「煥乎,其有文章?你就叫沈從文吧!」沒想到,他的這句話卻得到了驗證。
在沈的軍隊生活中,還有這樣很多值得回憶的人物。在沈的《從文自傳》中,他寫到了一些,所以,在沈的文學創作中就出現了這樣一種類型的作品,這類作品記述的都是一些湘西軍隊中的小軍官,普通士兵,或者是更不起眼的人物,他們在自己平常的生活中有著自己的一種喜怒哀樂,有屬於自己的一份生活,他們儼然是這動亂世界中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棋子,有時任人擺弄,有時被人毫無憐惜的扔掉。我們可以在這些作品中看到,一談到軍人這項職業,甚至評說它對中國人民影響時,沈的心情顯然是矛盾的,他刻畫軍隊屠殺無辜老百姓的情景比同時代的左翼作家寫得更為透徹,更令人毛骨悚然,然而他沒有由此引出結論,認為地方軍隊是造成中國社會崩潰的主要原因。他強度的是,社會性崩潰是掌權者的責任,禍首在於政客。他描繪的士兵形象都是無辜的。
何況軍營中彌漫著相親相愛的感情。而且,沈從文指出,士兵們能團結成一塊也靠中國那種土匪義氣。雖然沈從文經常嘲笑當兵這個行當,可他在嘲諷中卻仍然稱道他從軍人生涯中找到的這種有朝氣的。無政府主意的思想。
三、沈從文主要湘西系列作品簡析
1、沈從文描寫的有關的湘西生活的作品和他童年及青年時代的參軍歷程密不可分。主要的可以在《從文自傳》中找到,這部書在「1934年我最愛讀的書中」曾被老舍和周作人選中,可見它作為一本自傳體的書籍所具有的魅力,在這部書中,他只回憶了自己將近二十年的生活,從湘西生活的一點一滴開始,到他背著自己簡單的行李來到北京,處處都充滿了湘西神秘的傳說。那裡的人們都單純,善良,質朴,承傳著古代游俠的精神,他們在漢人與困苦生活的雙重壓力下仍不以為然,繼續著似乎是上天安排好的一份生活。1934年沈回到湘西探親,他將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結成一些雜記,實際上是他寫給妻子的信,後來取名為《湘行散記》。這本書與以往描寫故鄉的文章有所不同,它不僅懷著一種不可言說的溫情,更加了一份對湘西更加落後,更為貧窮的擔憂與無耐。整個湘西的精神世界的瓦解對他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他滿懷悲憤的寫下了《湘西》——《鳳凰》,其中揭露了種種造成家鄉貧窮落後的原因,由此能夠看出,他的心時時刻刻都牽掛的湘西。
1、還有一系列根據湘西古老傳說改編而成的小說,本來是要送給他的弟弟,起名為《月下小景》,《媚金,豹子和那羊》等,這一系列的作品充滿了神秘的色彩,令人讀起來如夢如幻。
2、一些贊揚和謳歌湘西青年男女愛情的作品特別強度那裡人愛情的觀念,他們不講嫁妝,不講財禮,也不講門當戶對,講的是一顆真誠的心靈和一份執著的愛如《阿金》,《旅店》,《阿黑小史》,《三三》,《雨後》〈龍朱〉等
3、當然,最值得我們提起的是那部牧歌式的充滿浪漫情調的《邊城》,它不僅一如既往的表現人性與人情的美,而且近於完美,是他在1934年完成的,標志著其小說創作進入完全成熟的境界。此作品在美國、日本、德國翻譯出版,為外國讀者所傳誦。沈從文多數描寫湘西題材的作品,都帶有那種歷來的纏綿的鄉土情節,但《邊城》卻與其它篇目有著明顯的不同,作者曾告白讀者:「我准備創造一點純粹的詩,與生活不相粘附的詩。情感上積壓下來的一點東西,家庭生活並不能完全中和它、消耗它,我需要一點傳奇,一種出於不巧的痛苦經驗,一分從我『過去』負責所必然發生的悲劇。換言之,那種完美愛情生活並不能調整我的生命,還要用一種溫柔的筆調來寫愛情,寫那種和我目前生活完全相反,然而與我過去情感十分相近的牧歌,方可望使生命得到平衡。」顯而易見,作者創作的緣故是出於對過去甜美生活的痛苦回憶。
作者所描繪的這個充滿了「愛」與「美」的天國。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他的故鄉,那裡人性皆真,人性皆美,人性皆純。由每個人所煥生的人性美,人情美,營造了這個世界。這些人又都是作者當年在湘西時所熟悉的人們,作品中的每一個人物,他們的原形都在湘西,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湘西人生活的精神在裡面,如果沒有湘西這片土地,就不會有《邊城》這部人性化的作品問世。作者特意在故事的發展中穿插了對歌,、提親、陪嫁、喪葬、賽龍舟等苗族風俗的描寫,構成一道鮮亮的風景線,使《邊城》具有獨異的鄉土文學色彩。特別是關於端午節風俗的描寫,幾乎佔了整個作品的三分之一的篇幅。可以說,這部作品是一首抒情的詩,一曲浪漫主義的牧歌。
整部作品是沈從文的湘西情結的升華,作品中的湘西世界與真實的湘西有著很大的差別,它體現了作者的創作理念,是作者的一種超現實的創作方法,它基本上建築在夢幻的基礎上。它包括了作者所說的創作中應該包含「社會現象」和「夢的現象」兩個部分。為了達到作者在藝術上的追求,沈從文在人物描寫方面,以關於動作、對話的白描與韻味發掘翠翠內心豐富的「潛台詞」;情節結構方面,以經緯交織、明暗結合的手法,衍生多變的波瀾,切合、烘托內在的情緒節奏;在鄉土風俗描寫方面,將人物的活動置於一幅幅風俗風情畫面上,形成了詩情畫意的意境;加上幾分童心話語的調色、敘述語言的抒情化等,構成了《邊城》詩一般清新俊逸的風格。
總之,《邊城》中各色人物表現出的仁厚、純朴的土性鄉風。加上美麗的自然環境,青山綠水,往來的船隻,彎彎的山路,吊腳樓支撐的茶峒小鎮,儼然是如詩如畫的世外桃源。
這也是作家一生都熱愛的故鄉——湘西! 沈從文的小說之所以被稱為鄉土抒情詩 ,是因為他的小說的主體是湘西小說 ,他的創作觀念有著夢牽魂縈的湘西情結。他不僅以湘西為參照座標反襯出都市生活的惡濁 ,更重要的是 ,他把具有秀麗的自然景色 ,淳樸的鄉風民俗和醇厚的人性的湘西作為一種人生形式的象徵。他歌之詠之 ,實際上是在張揚他的理想的人生形式 ,他希望這種優美、健康、自然的人生形式能被現代人所利用 ,從而達到重塑民族性格的目的。
讀沈從文的散文,忘卻不了的是群峰羅列,如屏如障、煙雲變幻,積翠堆藍、白浪黑潭,清幽迷人;白鷺在稻田上幽雅地掠過、水車悠悠然踩著不變的步伐、石碾在屋檐下咕嚕咕嚕轉、吊腳樓苗家女臨溪刺綉、苗家鼓王揮舞著強壯的肩膀,在咚咚的鼓聲中歡慶豐收的喜悅……這一些富有湘西民族色彩的風景民俗,像一張張底片存在我的腦海里,已成為我生命中非常親切、熟悉的並且非常珍貴的一部分。她若水一樣地流淌,潮濕著我的心。沈從文是一個文字的智者,他用獨特的手法描寫了湘西民族色彩風景,他懂得如何去渲染這一氛圍,極似那拙者的畫筆,像那童趣的稚兒,塗抹出去分毫不用力道,出來的線條卻自然清朗;他又知曉如何去觸動讀者的心弦,幾乎白描的手法,不雜一絲議論在裡面,一個個字擺那裡,卻熠熠生輝。雖然故事不怎麼感人,人物那麼陳舊,但就在這不多的文字里,讓你去揣摩那時那地那人的心理,而予人更大的關注。這如水的文字,也便那般的奇妙。
在沈從文的作品中,他用這如水的文字不僅描繪了一幅幅綺麗多姿的湘西風情畫,還展示出湘西特有的風物:河街、碼頭、木筏、吊腳樓。記述了當地日常生活以及鄉風習俗:漂灘、呼號、放蠱、篩鑼。描寫了苗鄉水邊的人們:船主、舵主,煙販、女巫。這些民情風俗畫,若連起來,則是美麗而完整的長軸畫卷,我以為這更是一個大師心靈的情結。而這也正是沈從文之所以卓然迥異於現代文學史上諸作家的地方,亦即其獨特性之所在。汪曾祺在《沈從文的寂寞》一文中說到這種情結:「他的小說就混和著美麗與悲涼。湘西地方偏僻,被一種更為愚昧的勢力以更為野蠻的方式統治著。那裡的生活是『怕人』的,所出的事情簡直是離奇的。一個從這種生活里過來的青年人,跑到大城市裡,接受了五四以來的民主思想,轉過頭來再看看那裡的生活,不能不感到痛苦。」我以為汪曾祺的這個說法適於沈從文散文的。「我的作品浸透了一種『鄉土抒情詩』的氣氛,而帶著一份淡淡的孤獨悲哀,彷彿所接觸到的種種,常具有一種『悲憫』感」。[1]
沈從文先生從十五歲即開始在沅水流域隨土著軍隊過了五年的流浪式生活,他說他的智慧得之於沅辰諸水,他學會思索、認識美全是在水邊,值得回憶的哀樂人事常是濕的。一條綿長千里的沅水,維系著沈從文先生的審美理想和人生寄託,流波逝水中裹挾著沈從文先生揪心的情結——濃濃的鄉愁和對民族命運的憂慮,此揪心的情結遼遠深長,綿綿無盡。
沈從文又說:「我感情流動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給予我的影響實在不小。我幼時較美麗的生活大部分都與水不能分離。我的學校可說是在水邊的。我認識美,學會思考,水對我有極大的關系。」[2]水較之其他物質更具天性,它是流動的,只適以疏導,強硬的堵塞只會使它泛濫成災或者乾涸無跡。沈從文作品裡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女人,具備了水的柔軟和強韌。在沈從文看來,水是一種高貴的美,同時也是一種樸素的美,至純至真。「水的德性為兼容並包,從不排斥拒絕不同方式浸入生命的任何離奇不經的事物!卻也從不受它的玷污影響。水的性格似乎特別脆弱,且極容易就範。其實則柔弱中有強韌,如集中一點,即涓涓細流,滴水穿石,卻無堅不摧。水教我粘合卑微人生的平凡哀樂,並作橫海揚帆的美夢,刺激我對於工作永遠的渴望,以及超載普通人功利得失,追求理想的熱情洋溢。我一切作品的背景,都少不了水。」〔3〕這是沈從文關於水的一個集中詮釋,作為一種精神化的東西,水這一物種已溶入他的血液,他對「神性」的贊美,對愛和美的追求,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外化在水的精神內涵之中,並提升到倫理道德的高度。沈從文鍾情於湘西山水,水作為生命之源,從自然深處流出,最終流入沈從文的信仰。「對於清澈的水的感覺,已牽連著原始信仰,催生了他的傑作。青山綠水盪漾著他的靈性。」〔4〕實際上,沈從文將健全的人生形式放到帶有原始特徵的文化環境中去表現,這是作者的睿智,也是作者的無奈。
在由鄉村山水和「抹布階級」構成的「湘西世界」中,沈從文從正面提取了未被現代都市文明浸潤和扭曲的人生形式。湘西並不遼闊,但遼遠而神秘詭譎。多山的土地深沉地藏卧在三省邊緣地帶;酉水和澧水橫亘崇山峻嶺和原始森林誕生了星羅棋布的土家人的場壩,吊角樓和古老的水車,山與水的融合,同時也誕生風流倜儻的土匪和作家。沈從文對湘西傾注了一種幽雅的體恤,這種體恤是對湘西男性精神的人性寬容,這種寬容自然也包含了由女性所激活的全部原始狀態。所以沈從文筆下的湘西野蠻但是優雅,《湘行散記》中寫道:「一列青黛嶄削的石壁,夾江高矗,被夕陽烘炙成為一個五彩屏障。」「四點左右,黃昏已逐漸腐蝕山巒與樹石輪廓,佔領了屋角隅。」「船停了,真靜。一切聲音皆為大雪以前的寒氣凝結了,只有船底的水聲,輕輕的輕輕的流過去,——使人感覺到它的聲音,幾乎不是耳朵卻只是想像。」……沈從文筆下的岩壁、石窟、碼頭、河道、漁網、船櫓、白帆、落日、雲影、暮色、薄冰……都微微敷了一層閑淡的色彩,悠悠地在宣紙上渲染、行走,畫面澄明、清澈、純稚、簡潔,到處罩著一層冬日裡爐火邊的暖意,就連當地水手的粗野對話,也顯得極具溫情和愜意:「牯子大哥,你怎麼的,天氣冷得很,大清早還趕來送我!」他鑽進艙里笑著輕輕地向我說:「牯子老弟,我看好了的那幅畫,我不想買了。我昨晚看過更好的一本冊頁!」「什麼人畫的?」「當然是仇十洲。我怕仇十洲那雜種也畫不出。牯子老弟,好得很……」話不說完他就大笑起來。我明白他話中所指了。「你又迷路了嗎?你不是說自己年已老嗎?」「到了桃源還不迷路嗎?自己雖老別人可年青……」 三十年代辰河的水手,長年與湍急的灘頭激流為伴,在浪聲哮吼中求活。惟一的樂趣便是小船泊到泥灘後,不再蜷伏在潮濕冰冷的船里,而是燒段爛纜繩,照著路,從跳板一端搖搖盪盪地上岸,直向河街頭走去,到吊腳樓暖被窩吃「葷煙」:河面靜靜的,木筏上火光小了,船上的燈光也很少了,另外一處吊腳樓上,又有了婦人唱小曲的聲音,燈光搖搖不定,且有猜拳的聲音……這是沈從文 沈從文在創作思想上,主要是注重湘西地域性的古樸民風、淡淡的鄉情,突出一種原始典雅的人性美。他極力探索下民的風雨人生,揭示人生規律。他的著筆點在渡口、碼頭、石板街、店鋪、石拱橋、山間人家、水上船民,這一切都是他在辰河、沅水邊逃學與從軍得來的。《鳳凰》是《湘西》散文集中最重要的一篇,開篇介紹鳳凰的山川形勢、民情物理和歷史沿革。從地域文化的特異性入手,讓讀者對鳳凰先有輪廓性的認識,在文體上著意古典雅緻,與當地歷史的蒼涼感暗合,互生激勵。這種歷史感的喚起,更促使人去了解湘西之現狀,與原有的印象相互證實。他用溫和的目光感受著辰河的水和山頭的陽光。山頭那一抹淡淡的午後陽光感動著他,水底各色圓如棋子的石頭也感動著他。「我心中似乎毫無渣滓,透明燭照,對萬匯百物,對拉船人與小小船隻,一切都那麼愛著,十分溫暖地愛著!」[5]愛著故鄉的草草木木光景聲色,沈從文筆端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了淡淡的水彩畫,映照著故鄉的山水,也映照著自三十年代以來不斷湘西行的足跡。
《鳳凰》如水的優美文筆,彌漫著強烈的抒情氣息,但同時也蘊籍著深厚的悲涼與遺憾。悲涼是因為,沈從文越是感覺到湘西人文景觀中浪漫與詩意的一面,也越是洞察其中深掩的悲劇。寫蠱婆一節,沈從文總結道:「其實呢,這種婦人與其說是罪人,不如說是瘋婆子。她根本上就無如此特別能力蠱人致命。這種婦人是一個悲劇的主角,因為她有點隱性的瘋狂,致瘋的原因又是窮苦而寂寞。」還有寫兄弟二人因受婦人之誣,不得不以凄厲的形式決斷,又終至兄長殺妻的故事時,敘述雖然隱忍,言下卻悲憫昭然。而遺憾的是,沈從文雖然愛著鄉風民俗中這古典而詩意的一切,雖然努力地想要喚起湘西一地人民的信心,想要讓世人重新了解一個美麗而有潛質的邊陲小城,但他終究自己也沒有足夠的信心。他已經在心裡意識到,隨著時光的推移,隨著現代文化在中國的擴展,這自己所鍾愛的一切終將式微或消彌,而自己這些文字,不過是為它們做一個浪漫的記錄,同時做為一種美麗的終結吧。這種現代文明所帶來的損失,現在早已成為人類最深刻的困境之一,不知是否早為多年前的沈從文所猜中。
《湘行散記》這輯散文, 以還鄉為線索,既重投到暌隔16年的故鄉山水的懷抱里,享受回到童年的夢想,亦從山水中體認歷史變化和人事變遷。在嚮往著過去平靜朴實的生活形式的同時,也關心著故鄉人民受到外力的影響而喪失了善良忠實的品德。記事中常常摻雜主觀抒情成分。在寫人敘事上,或以陌生化的角度寫身世奇特之士,或以大篇幅的浪漫筆調寫秀美的景物。這一類用了「強盜一樣好大膽的手筆[6]」寫出的文字不但沒有給人「歪曲現實」的感覺,反而釀造出一般散文所罕有的自然、粗獷、逼真的效果。沈從文不斷以「過去」來說明「現在」,使人生經驗同眼前事物連成一體。「我」介入到每個細節之中,山水景物、人事瑣聞因「我」的思維和人格的參予而呈現出它們自然、朴實、優美的存在形態。
《鴨窠圍的夜》記述作者坐在河中一隻小船上,感受四野暮夜下的景色,讓周圍的碼頭、峭壁、吊腳樓、木筏、燈火、妓女的歌聲、巫師的鑼鼓、水手的喧鬧、捕魚的擊柝聲,人物的各種瑣屑的生活細節,交織為一幅充滿地方色彩的圖畫。這些景緻,以及人民生活中哀樂,彷佛與歷史無關,不因時間而改變,作者看到的是這恆久不變的地方特質的瞬息顯現,它同作者的感覺交流,塑造了他的人生觀,使他獲得智慧:望著湯湯的流水,我心中好像忽然澈悟了一點人生,同時又好像從這條河上,新得到了一點智慧。的的確確,這河水過去給我的是「知識」,如今給我的卻是「智慧」。山頭一抹淡淡的午後陽光感動我,水底各色圓如棋子的石頭也感動我。我心中似乎毫無渣滓,透明燭照,對萬匯百物,對拉船人與小小船隻,一切都那麼愛著,十分溫暖的愛著!我的感情早已融入這第二故鄉一切光景聲色里了。[7]
沈從文又在《一個多情水手與一個多情婦人》文章記敘作者遇到一個叫牛保的水手,這水手同吊腳樓一個妓女廝混一夜,早上天氣寒冷,不願下船。這件小事,又觸動作者以慣常的浪漫手法描述景色:「河岸吊樓上婦人在曉氣中銳聲的喊人,正如同音樂中的笙管一樣,超越眾聲而上。河面眾聲的綜合,交織了庄嚴與流動,一切真是一個聖境。」[8]。作者曾想給一個水手幾角錢,讓他遂吃「葷煙」的願。也曾在一戶人家屋裡烤火時碰到一雙放光的眼睛,「我幾乎本能地感到這個小婦人是正在對我懷著一點痴想頭的。不用驚奇,我們若稍懂人情,就會明白一張為都市所折磨而成的白臉,同一件稱身軟料細毛衣服,在一個小家碧玉心中所能引起的一種如何幻想。」屋裡是熊熊的柴火,主人沉默了,眾人也沉默了。沉默中,沈從文體會到了一點「人生」的苦味。「我不能給那個小婦人什麼,也再不做給那不手一點點錢的打算了。我覺得他們的慾望同悲哀都十分神聖,我不配用錢或別的方法滲進他們命運里去,擾亂他們生活上那一份應有的哀樂。
「二十歲以前生活在沅水邊的土地上;二十歲以後生活在對這片土地的印象里」[9],有了這份故土的養育和滋潤,「我認識他們的哀樂,這一切我也有份。看他們在那裡把每個日子打發下去,也是眼淚也是笑,離我雖那麼遠,同時又與我那麼近。我如今只用想像去領味這些人生活的表面姿態,卻用過去的一分經驗,接觸著了這種人的靈魂。」[10] http://tieba..com/f?kz=294820560
② 沈從文是哪年離開湘西的
沈從文是1922年年離開湘西的。
③ 沈從文的湘西的目錄
我所生長的地方
我讀一本小書同時又讀一本大書
我上許多課仍然不放下那一本大書
桃源與沅州
鴨窠圍的夜
常德的船
沅陵的人
白河流域幾個碼頭
鳳凰
④ 沈從文為什麼喜歡寫湘西
沈從文(1902年—1988年),原名沈岳煥,湘西鳳凰縣人。沈從文讀過兩年私塾,回正規教育僅是小學答,他的知識和智慧更多是自然和人生這部大書給他的。 鳳凰城牆外繞城而過的清澈河流,是他兒時的樂園,給予他無窮的享受。他與小夥伴在這里游水嬉戲,也常常在河灘上看見被處決犯人的屍體。這美與野蠻的奇異組合,都對沈從文後來的創作產生了強烈的影響。沈從文十五歲當兵,五年行旅生涯,大部分時間輾轉於湘西沅水流域。河水不但滋養了兩岸的生命,也滋育了沈從文的性情。所以,他的小說、散文,大都與水有關。可以說,對水的生命體驗,培養了沈從文特殊的審美心理,轉化成他小說優美的詩意。
⑤ 1956年沈從文回到湘西,內心情感又有了怎樣的變化產生這種變化的原因是什麼
1956年沈從文回到湘西
沈從文的形象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是他內心的自我抒情非常穩定,雖然歷史在變,他的內心是不變的,這是貫穿始終的。這個穩定的內在的抒情自我並不是封閉的,隨著歷史的變更都有相伴的敞開。
特別是在30到40年代的轉折期,他的文學的方式、自我的感知、社會的感知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⑥ 沈從文80年代的散文同他的小說一樣主要以湘西為對象,湘西 湘西散記為代表作 這是對還是錯啊
對的啊,因為他本身就是湘西人,鳳凰的,代表作品有《邊城》
⑦ 沈從文 湘西之行
沈從文(1902-1988)原名沈岳煥,苗族湖南鳳凰縣人,14歲時,他投身行伍,浪跡湘川黔邊境地區,年開始文學創作,抗戰爆發後到西南聯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學任教,建園後在中國歷史博物館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工作,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服飾的研究,1988年病逝於北京。
沈從文一生共出版了《石子船》、《從文子集》等30多種短集小說集和《邊城》,《長河》等6部中長篇小說,沈從文是具有特殊意義的鄉村世界的主要表現者和反思者,他認為「美在生命」雖身處於虛偽、自私和冷漠的都市,卻醉心於人性之美,他說:「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樓傑閣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小地作基礎,用堅硬石頭堆砌它。精緻,結實、對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理想的建築,這廟供奉的是「人性」(《習作選集代序》)。
沈從文的創作風格趨向浪漫主義,他要求小說的詩意效果,融寫實、紀夢、象徵於一體,語言格調古樸,句式簡峭、主幹凸出,單純而又厚實,朴納而又傳神,具有濃郁的地方色彩,凸現出鄉村人性特有的風韻與神彩。整個作品充滿了對人生的隱憂和對生生命的哲學思考,如他那實在而又頑強的生命,給人教益和啟示。
沈從文創作的小說主要有兩類,一種是以湘西生活為題材,一種是以都市生活為題材,前者通過描寫湘西人原始,身然的生命形式,贊美人性美;後者通過都市生活的腐化墮落,揭示都市自然人性的喪失。其筆下的鄉村世界是在與都市社會對立互參的總體格局中獲得表現的,而都市題材下的上流社會「人性的扭曲」他是在「人與自然契合」的人生理想的燭照下獲得顯現,正是他這種獨特的價值尺度和內涵的哲學思辨,構起了沈從文筆下的都市人生與鄉村世界的橋梁,也正由於這種對以金錢為核心的「現代文學」的批判,以及對理想浪漫主義的追求,使得沈從文寫出了《邊城》這樣的理想生命之歌。
中篇小說《邊城》是他的代表作,寄寓著沈從文「美」與「愛」的美學理想,是他表現人性美最突出的作品,通過湘西兒女翠翠戀人儺送的愛情悲劇,反映出湘西在「自然」、「人事」面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一代又一代重復著悲塗的人生,寄託了作者民族的和個人的隱痛。
鳳凰,了解鳳凰,是從沈從文開始的。1902年12月28日,我國著名作家、歷史學家、考古學家沈從文先生誕生在鳳凰古城中營街的一座典型的南方古四合院里。四合院是沈從文先生曾任清朝貴州提督的祖父沈宏富於同治五年(1866年)購買舊民宅拆除後興建的,是一座火磚封砌的平房建築。四合院分前後兩進,中有方塊紅石鋪成的天井,兩邊是廂房,大小共11間。房屋系穿斗式木結構建築,採用一斗一眼合子牆封砌。馬頭牆裝飾的鰲頭,鏤花的門窗,小巧別致,古色古香。整座建築具有濃郁的湘西明清建築特色。二十年代就蜚聲文壇,被譽為「中國第一流的現代文學作家,僅次於魯迅」(金介甫Jefferey C.KinKley著《沈從文論》)的沈從文先生在這里度過了他充滿傳奇色彩的童年。
沈從文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他1917年到1922年漂游在湘西沅水流域;1923闖入北京,1923年至1928年在北京以寫作謀生;1928年至1930年,在上海中國公學任講師,兼《大公報》、《益世報》等文藝副刊主編;1931年至1933年在青島大學任講師;1934年至1939年在北京主編全國中小學國文教科書;1939年至1947年在昆明西南聯合大學任教授;1947年至1949年在北京大學任教授;1950年至1978年在北京中國歷史博物館任文物研究員;1978年至1988年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所任研究員。沈從文先生的文學作品《邊城》、《湘西》、《從文自傳》等,在國內外有重大的影響。他的作品被譯成日本、美國、英國、前蘇聯等四十多個國家的文字出版,並被美國、日本、韓國、英國等十多個國家或地區選進大學課本,兩度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評選侯選人。沈從文先生不僅是著名的作家,還是著名的歷史學家、考古學家,他撰寫出版了《中國絲綢圖案》、《唐宋銅鏡》、《龍鳳藝術》、《戰國漆器》、《中國古代服飾研究》等等學術專著,特別是巨著《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影響很大,填補了我國文化史上的一項空白。
沈從文故居於1991年被列為省人民政府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拔款進行了整修。故居現陳列有沈老的遺墨、遺稿、遺物和遺像,成為鳳凰最吸引人的人文景觀之一,每天來瞻仰者絡繹不絕。
⑧ 沈從文《湘西散記》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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